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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缅甸 被唤醒的国家野心
内容

  对缅甸的了解,居然起始于麦当劳外卖纸袋。5月1日,广州白云机场,缅甸国际航空前往仰光的8M712航班在下午2点15分的起飞时刻仍未关闭机舱门。“我们还有一位乘客未抵达,很抱歉。”机组乘务长用纯正的英语致歉。

  机舱内大家都表现得很耐心,这趟A320执飞的航班上座率根据目测只有不到30%,似乎有助于机舱和谐。15分钟后,一个淡巧克力肤色的年轻女孩子终于登机,谜底揭晓了,她手提的敞口袋子上装着三四个麦当劳的外卖纸袋。熟悉白云机场的乘客会知道,机场的麦当劳位于到达区,出发区的乘客必须特意花上至少10分钟,才能光顾。

  三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在仰光机场,由于乘客稀疏,那个被我暗自称为M记女孩的身影又出现在目光范围内,重点在于,她的敞口袋子里的麦当劳纸袋看起来丝毫未动。

  什么样的国家,会让其国民不远千里地带着麦当劳回国?由此把缅甸想像成一个经济落后而静止的国家当然很容易,但这个封闭良久、传统根深蒂固的国家,是否就完全没有缝隙能让新事物萌芽?

  带着疑问,我们走访了缅甸神秘的新首都内比都,以及缅甸现实中的经济重心仰光和中缅贸易的重镇曼德勒,现实中的缅甸,远比想像复杂。


内比都:从零到无限

  在2002年,缅甸军政府决定将首都从仰光迁往内比都,一座在当时甚至连统一的英文拼写都没有的城市,或者说荒地。在仰光以北200公里的内比都,被定位为一座能媲美新加坡的生态人居低密度城市。拥挤、污染,以及最大的问题——停滞不前的市政建设,仰光所缺乏的一切,在内比都较新加坡大5倍的广阔城市空间中应得到修正。

  政治冲动能否最终内化为这座年轻首都的商业生命力,目前还没有答案,但内比都不断修建的宽阔公路网已经一路延伸到不知名的远处山丘,复杂的道路网彼此连结,圈出来的地块只有牛只和农田。


从NPT扩写

  从仰光-内比都长达5小时的巴士公路之旅解脱,正是对目的地城市形成好感的最佳时机。不过在内比都当天48摄氏度的气温和烈日下,上述定律正在失效。令情况更糟的,是我原本打算入住的酒店,似乎遭逢变故。

  “你、酒店、军队、会议,不行。”一名“摩的”司机用少数几个英文单词对我说,他又指了指另一名当地人,“出租车、载你、酒店区,选酒店,6000。”这简直太荒谬了,从仰光坐两百公里的汽车来也不过5900缅币,我忍不住反驳,但没有人表现出明白我在说什么。终于,另一名“摩的”司机对我说:“内比都,仰光,不同,这里什么都贵。”这个被长途汽车公司缩写为NPT的首都,由是铺展于面前。

  在酒店安顿好,下一站的行程就是缅甸每年举行三次玉石与宝石交易会的场地——商贸馆(Emporium Hall)。通过缅甸建筑师协会主席U Maung Thaw的介绍(他设计了这个内比都的地标),负责监督整个商贸馆建造项目的执行总监U Mya Than Htun同意为我申请进入这个场馆的安全许可。安全许可在内比都可不是说笑的。在我们于商贸馆的围墙范围内拍摄放置于地上的玉石原石时,一名警察在我们背后大叫:“不准拍摄!”他示意我们必须为刚才的行为接受审查,要前往商贸馆一旁的政府安保机构进行解释。

  在事件向更难测的方向发展前,另一位安保人员向其解释称,我们的到访是受邀请的,这名警察方一甩手,不再理会我们。

  当我在场馆内部见到了U Htun时,在商贸馆内部进行的施工噪声于圆拱形的建筑内部产生放大的回响,他大声跟我说,这个场馆自2010年1月开始动工以来,已经完成了90%的建造过程。“电力、空调这些主要系统均已接入,”他说道,“现在还没完工的主要就是地下层,估计还需要三个月,之后再需要另外三个月完成整个项目的整合。”

  这是一个宽500英尺、长600英尺的巨型场馆设施,有着蘑菇状的拱形屋顶,覆盖着整个椭圆形的建筑,附属的玻璃与钢结构外围展厅则呈现钻石形。

  在内比都,规模较商贸馆大得多的十多个大型建筑项目亦同时在进行。这令内比都自一个缅甸中部的不知名丘陵地区,在数年间崛起为一个容纳了至少100万人的大都市。有趣的是,在5月首期《缅甸时报》上有这么一段报道:“现在许多政府官员声称(自仰光迁移至内比都的)沮丧感早已不复存在,他们对置身于内比都的新居中感到高兴而舒适。”这篇报道给出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目前在交汇点中心(Junction Center)以及首都超级市场(Capital Hypermarket)两个大型购物中心里,居住于内比都的官员能方便地买到各种日常商品。

  U Htun对此有保留意见。“我无时无刻都想回到仰光,”他说道,“这里的街道连一棵树都没有,估计再过两届政府也未必能种上足够的遮阳树,而且这里的街道在晚上8点以后就一个人都没有,鬼镇一样。”他反驳称,与仰光成熟的社区相比,只有两个购物中心的内比都什么都没有。“这里只能不断工作,因为闲余时间根本无事可做。”他宣称,周六与周日在内比都是没有意义的。

  “对了,要说优点的话,内比都从来不停电,仰光每天要停电6小时。”他在临别时补充说。

  尽管对迁都的争议至今未能消散,但缅甸政府已经迅速将一座城市生存所需的生命力植入其中:商业利益。一名不愿具名的缅甸某NGO成员对我表示,现在要在仰光获得任何商业活动的许可,商业机构都需要前往内比都申请,因为仰光只剩下政府所有部门的地方分支,不具备审批权。

  同时,缅甸政府亦关闭了位于仰光的MCC,将一直在仰光进行的玉石公盘拍卖会强制性地迁移到内比都的商贸馆。U Htun就表示,尽管未完工,这一场馆已经举办了三届玉石与宝石交易会。

  在一个名字曾经让政府官员都迷惑于确切拼写方式的城市,对现状抱怨总是容易的,于是我决定验证。

  第一个试验是从商贸馆步行到在来时的出租车上看到的交汇点中心,西下的太阳令这段印象中不算远的路程变得可亲了许多,何况在内比都的地图上两者简直像邻居一样。然而,在步行20分钟却仍然没有看到购物中心的影子后,我在大汗淋漓中毫不犹豫地坐上了一辆“摩的”。

  交汇点中心偌大的商场确实一应俱全,价格亦比一般的小商店更低,但人气不足,大量店铺的店员无事可做。全身湿透的本人买了一桶三升装的饮用水。


  资金磁石

  23岁的Nyi Nyi Naine觉得对现状没有什么可抱怨的。3年前,他从5个小时车程外的曼德勒来到这座城市,尽管他在大学主修金融,却很轻松地在这里找到一份酒店业的工作。“这里的工作机会更多,因为很多新酒店在兴建,”他说道,“虽然薪酬不能说比曼德勒或者其他旅游城市更高。”现在,他已经是位于酒店区的天空宫殿酒店(Sky Palace)的侍应领班,算是这家酒店90多名员工中的中层。在这家酒店由旧飞机改建而成的咖啡厅中,他描述了这架旧飞机的来历。

  “这架飞机来自缅甸航空,曾经执飞仰光-Sittwe航线,在退役后,酒店所有者购买了这架飞机,希望将其变成这家新酒店的标志。”缅甸航空的政府背景意味着这笔交易无法单纯依靠金钱谈妥,天空宫殿的发展商是Man Pyi Dagon,一家同样属于缅甸政府所有的综合控股企业。然而,与想像不同的是,内比都的大部分酒店均由非政府背景的财团参与,即使是商贸馆项目,其发展商Htoo集团就是一家缅甸私营的大财团,旗下控制着缅甸最大的私营航空公司蒲甘航空以及一系列酒店资产。从这一角度而言,天空宫殿算个异数。

  这种身份亦带给天空宫殿经营优势。“我们是商贸馆的指定MICE酒店,在举行玉石与宝石交易会时,我们的72个客房一定会爆满,基本上全部都是中国商人。”Naine说。他笑言,除了中国人,基本上不会有其他外国人前来内比都。

  曼德勒云南会馆副理事长晏发权后来亦对内比都的经济内核提供了生动的描述。“在玉石公盘拍卖会(注:玉石商对缅甸玉石与宝石交易会的称谓)举行的时候,整个内比都根本找不到一间酒店房间,全部客满。”公盘拍卖会每年不定期举行三次,最近一次于三月举行的公盘,拍出了18亿欧元的规模。以此推算,每年的玉石交易可为内比都和缅甸带来接近60亿欧元的收入。

  巨额的财富流入,令内比都每年均出现至少3个月的物价飞腾。“在公盘拍卖会举行时,在内比都的酒店随便点一个青菜,都起码要一万缅币(注:约合13美元),平时不过一两千缅币。”晏发权说,市内交通亦随之飙升,“摩的”的价格会从淡季的几百缅币急剧上升至一千缅币甚至更高,若不会说缅语,价格更可能升至数千缅币。当然,讨价还价在缅甸永远行得通。

  这为酒店业带来了稳定的旺季,中国公司为了近水楼台,亦不得不在其中一部分酒店长期租住,因此内比都目前新批准的基建项目,大部分均为酒店。在市区的最高峰,山悦酒店(Mount Pleasant Hotel)的负责人对我说,即使在接下来于5月中旬开始的雨季,生意应该“还OK”。这里405美元一晚的泳池别墅,拥有在49度阳光下波光粼粼的专属泳池,这在内比都的稀罕程度,可能只有该市动物园中饲养的南极企鹅可以相提并论。而这个别墅主要就是面向中国访客。

  由此断言这些酒店的全年盈利可观,却也言之尚早。“我们雇佣的3000多名工人,平时就住在附近的酒店区,反正那些酒店在淡季时也没什么人住,能够作为免费的住宿场所。”U Htun说。

  在感觉如北京人民大会堂般巨大的缅甸国际会议中心(MICC),这个城市新兴的商业亦展露出萌芽痕迹。此时正在举行2011年内比都展会(Nay Pyi Taw EXPO 2011),相当于缅甸的广交会,将全国各地的商品汇集于此进行展示和交易。唯一的不同是这一展会并非外贸导向,完全面向内需。


  透视大工地

  MICC正是中国的援建项目。在展馆内部的楼梯转角,一个清晰的标志显示,这里是2010年移交缅方的。

  在MICC的一侧,我找到了负责这一工程整个设计、建设与起始维护的安徽外经之营地。营地没有警卫,也没有缅甸到处都是的犬只,很安静。

  “MICC毕竟是个完工了的项目,大部分人都撤回国内了,所以现在这里连我在内,还剩下10个人。”一边给我递来一瓶饮用水,一边说话的是安徽外经的一位年轻的负责人,在此应其要求隐去名字。这位年青人在2010年3月来到内比都负责MICC项目,彼时建设过程已近尾声,三个月后整个项目彻底完工。

  “我们几个继续留在这里的,是为了继续给缅方做系统维护,因为MICC里面的系统太多太复杂了,缅方根本不懂,但无论如何,我们的合约到今年6月也结束了,届时我们全员都可以回国了。”其透露,MICC的造价约为3亿人民币,“以这么大型的工程而言,这个造价确实不高,因为缅甸的用工成本很低,折合起来每个工人每天的工资也就20-30块人民币,而且还不用管他们的吃住,他们干完活就回到附近他们自己住的地方。”

  在内比都的中国援建项目,一般采取的流程是先在中国国内进行工程招标,然后向援建国提供买方融资(由出口商国家的银行向进口商或进口商国家的银行提供的信贷),再将当地的土建批给援建国当地企业,但整个设计与真正的施工会由中国的基建企业负责。安徽外经便是通过招标获得MICC项目。

  “其实缅甸方面一开始更希望中国援建一些体育场馆。”这位负责人说,不少人都知道,2013年的东盟运动会将在缅甸举行,“但中国政府对这些只管面子、无关里子的项目兴趣不大,中国更希望能援建有助于当地经济发展的项目,MICC就是一个例子。”这位负责人表示,目前MICC的场馆利用率“还可以”,不久前就刚刚举行过政府高层政治会议,此外亦正在开发包括举办婚庆典礼、宗教仪式在内的其它商业用途,“中国政府肯定希望缅方能好好经营这个场馆,不然真的浪费了”。

  在距离MICC约45分钟车程的Zeya Thiri镇(注:狭义的内比都由八个城镇构成,广义的内比都面积相当于十个新加坡)中部,我看到了缅甸政府心仪的基建设施——内比都军用体育馆。这一场馆贯彻了内比都建筑的最大特点,猜对了,庞大。目前这个工地仍然未完成土建工作。有知情人士后来告诉我,这是因为负责土建的Max Group技术与效率都存在问题。与兴建商贸馆的Htoo一样,Max Group同样是一个私人大财团,旗下业务包括软饮料、基建、酒店等。

  在这里我再次碰到了来自中国的面孔,这次是来自广东启光集团的工程师们,来自国内众多省份,都在高温中赤着膊于屋檐下休息,对见到故乡的访客感到很高兴。“现在(从总部来的)人还不多,因为土建还没完成。”其中一位工程师朝运动场方向努努嘴。

  上述知情人士透露,尽管有中国企业参与,但确切地说这些运动场馆是由缅甸政府掏钱,起码公开的说法是这样。安徽外经曾经打算卖个人情给缅方,帮后者申请中国政府的贷款来完成这一计划,但缅方对此加以拒绝。这令缅甸政府在体育场馆兴建上有更大的主导权,但这亦被在当地的中国基建企业认为是导致有关工程前期工作迟迟未能完成的重要原因。

  启光的工程师们承认,公司在这个项目是充当技术支持与施工监督的角色,“现在帮缅方公司完成土建的工程吊臂就是我们从四川运来的”。对于目前工程的时间表一拖再拖,有工程师抱怨称,当地让人难以忍受:“我到过许多新兴市场参与工程项目,例如阿联酋,但那些地区的基础设施与薪酬都让人满意,在这里,一瓶啤酒折合要十块左右人民币,工资却比在中国的低了一半不止,而且缅方为我们煮食的当地人用河水,很不卫生,我刚刚才病过一场。”他指着工地下方的一条小溪说。溪水呈土黄色,工地的建筑污水亦汇入其中。

  来自中国的工程师起码还有空调。在离内比都军用体育馆20分钟车程的Oattaya Thiri镇与Pobba Thiri镇交界的新兴酒店区H19,有19个大型酒店同时在修建,走完这片工地所在的马路,车程便要15分钟。随后公路一个大转弯,就看到了一大片在烈日下反射着强烈银色光线的简易铝皮木屋。

  负责管理这片地区的私营财团Golden Zenith公司经理U Thet Htun告诉我,这里至少住着8000-9000名工人,他们全部都被新兴酒店区的工程所雇佣。“这里住着的工人来自十几个基建企业,其中光是中国公司就至少有20家”。

  U Thet Htun不知道H19的所有酒店能在何时建好,“这里都没什么确切时间表”。在H19,与一个个竖立的宏大酒店效果图相对应的,是重型基建设备的严重匮乏,大部分工地都完全没有挖土机,拥有挖土机的工地亦只是一台起、两台止。

  急就章?“我曾经了解过缅甸政府为东盟运动会建造的游泳池是怎么一个情况,他们说,内比都这么热,最需要的就是一个大蓬子——他们就打算在观众席假设一个棚架。”上述安徽外经的负责人说,其听到这一说法时差点背过气去。

  矛盾的是,其亦认同现时的内比都乃至缅甸都充满机会。“我已经跟母亲说了,在MICC的合约结束后,我希望能继续留在这里看有什么新的项目或者机会。”


仰光面北

  从离开仰光国际机场的一刻开始,我就被无止息的噪声、扑面而来的汽车废气、热带阳光毫不留情的温度所包围。乍见之下,这里与曼谷、吉隆坡或是雅加达的闹哄哄、混乱以及朝气蓬勃别无二致。然而,随着出租车越来越靠近市中心苏雷区,很快就能注意到这里的天际线没有让人炫目的双子塔,CBD也没有张贴着巨幅广告的Central World购物广场。

  “看到那栋高高的的大楼吗?那是商贸酒店。”在靠近我预订的酒店时,司机指着前方的天空说道。这栋22层高的酒店,在很长时间内一直是苏雷区最高的建筑物,直到今日方被苏雷金塔旁的中央点大厦所超越,但后者仍然空荡荡,没有足够的商业机构承租。

  仰光,缅甸的骄傲,在1950年代,这里是一个领先东南亚的经济体之首都。如今,这里却失去了首都的荣光。这种地位的变更,会否令仰光最终失色?

  坐在自己设计的仰光Espace Avenir服务式公寓的大堂,刚刚从一场会议中解脱的U Maung Thaw显得有点不耐烦。“仰光的新建筑还是太少了,”他坐在法式风格的沙发上说,然后又陷入短暂的思索,“不,我不觉得现在有什么新的现代建筑出现。”

  U Thaw是缅甸建筑师协会的主席,该协会的前身缅甸建筑师学会在1963年由于党派与组织取缔法的生效而被禁,现在,这个几经辗转恢复运作的行业利益机构希望推动建筑设计行业在缅甸的再起步。U Thaw当然亦是一名建筑师。在5分钟后,他断言,在仰光苏雷区的樱花大厦(Sakura Tower)是目前稍显现代的缅甸建筑的代表作。这个结论多少让我沮丧,他提到的大厦就位于我所住的酒店不远处,这栋20层、高98或者99米的建筑,在外观上就如同在中国二三线城市经常能看到的那种喜欢用有色玻璃幕墙营造摩登感的大厦。

  仰光的市中心,或者说苏雷区,是一个充斥着六七层建筑的旧城区,这一区域遍布着大大小小的电器铺,出售包括手机、电视、空调等各式耗电产品。“毕竟仰光每日的停电时间从以前的8小时减少至6小时,大为改善。”一位仰光人说。根据商贸酒店(正对着被U Thaw称为摩登建筑代表的樱花大厦)销售经理Lwin Lwin Tun的看法,苏雷区正逐渐从传统的市中心发展为仰光的CBD。

  “这一区有不少写字楼,仰光的主要酒店亦几乎悉数位于苏雷,毫无疑问,我们正站在这个CBD的制高点之一。”她在商贸酒店21楼的行政酒廊笑着说。行政酒廊的窗外,是低矮的民宅群,不少民宅的屋顶有着金属色的反光效果,可没多少CBD拥有铁皮或铝皮屋顶群落。

  然而,Tun同样无法想到正在兴建的酒店项目。“仰光目前应该没有新的酒店会落成,不远处的中央点大厦(Center Point Tower)除了一栋写字楼,还会有一栋酒店,但我不认为那会是国际酒店品牌。”她表示,相信在可见的未来,香格里拉酒店集团旗下的这家商贸酒店仍会是唯一进驻仰光乃至缅甸的国际连锁酒店品牌。

  值得一提的是,就我所见的中央点大厦,其一楼面向大街的玻璃上仍贴着招租告示,正门亦几乎没有人出入,大堂一片漆黑。

  以上事实并没有阻止背包客与国际商务旅客继续前来仰光。“仰光仍然拥有国内最大的国际机场,内比都现时仍没有国际航班,因此仰光仍然是国际访客抵达缅甸的门户城市。”她继续说道,尽管她亦不确定当内比都的国际机场建成后,仰光的航空枢纽地位会否被削弱。

  在缅甸国际航空(MAI)位于樱花大厦的总部,该公司的航班网络发展图就显示仰光的枢纽地位至少在目前仍然安全。在开通了仰光来回广州的航班后,MAI还希望开通前往包括新德里、首尔、东京以及雅加达、昆明的新航点,均自仰光而非内比都始发。从该公司的A32O机队看,执飞前往东京、首尔这种3000海里以内的直飞线路,已经是极限。

 “在缅甸,商业计划总是因应政府的最新设想而变化。”U Thaw说。

  在2005年缅甸军政府正式迁都内比都之时,政府各部门的总部均撤离仰光,令这座当时就隐约迎来商业繁荣的缅甸最大城市蒙上不确定的阴影。“现在毕竟仰光不是首都,没有人能断言一切商业活动都会按照此前的轨道进行,我只能希望,商业活动在政府撤出后仍会如常。”U Thaw说。

  在政府声势浩大的总部搬迁后,仰光留下至今难以磨灭的痕迹。包括铁道部、移民安置与居屋发展部、高等法院、种族与发展事务部等大量的政府机构原本在仰光的总部人去楼空,这些建筑不少自英国殖民时期就已存在,拥有仰光市内最精美的外观,如今却出现了门窗、屋顶破损甚至无人守卫的情形,渐渐破败。

  “我每次看到这栋红色的铁道部前总部都会觉得惋惜,要是这里能发展为一家精品酒店多好啊。”Tun指着背对商贸酒店的那栋三层高的红砖旧建筑说,由于这些被荒废的建筑仍然是政府所有,商业机构与个人无法染指,这亦令这些历史建筑物难以获得新用途。

  自今年以来,仰光民间有越来越多的呼吁,要求对这些长期缺乏修葺的宝贵建筑保护,决不能让路于“中国式的丑陋卖场”,因为这“只有最有钱的阶层能负担得起在这些购物广场消费”。这种民意呼声令一些在仰光寻求发展机会的中国房地产商感到尴尬。好消息是,仰光自去年以来似乎迎来了新一轮经济增长。“去年全年酒店业都很忙碌,几乎不存在淡季,你能闻到经济开始起步的气味。”Tun说。


寻觅仰光昔日荣光

  仰光不是那种会让访客第一眼就钟情不已的城市,缺乏维护以及刻意的疏忽,令这种城市本来留存的大量漂亮的英式建筑在热带气候中逐渐破败。尽管缅甸政府现在对前总理府、前能源部、前酒店与旅游部、前入境与人口部、前商务部五座英式殖民建筑进行修缮,然而仍然有大量19世纪末风格的殖民时期建筑得不到恰当维护。

  因此,在距离苏雷金塔 咫尺之遥的旧城区探索这些旧建筑,会让人五感杂陈。在大金塔旁边的,就是外观呈现中东混搭苏联风格的白色仰光市政厅(Rangoon city hall) ,需要指出的是尽管此建筑亦有数十年历史,但并非英国殖民的遗产,而出自缅甸建筑师U Tin的手笔(他还设计了仰光火车站  ),这一有轻微维和感的建筑见证了这一旧首都的众多政治风云。

  在市政厅以西,就是目前整个屋顶都被掀走,处于重修状态的前入境署(Immigration office) 。缅甸官方此前表态对历史建筑的修缮仅限于在内部装潢上的修补和加固,若外观遭遇严重损毁的建筑方会进行重修。尽管被支架所包围,但现时仍能看出这一建筑在过去的美态。

  位于市政厅斜对面的以马内利浸信会教堂(Immanuel Baptist church) 外表简约,其与苏雷金塔距离不过100多米的事实,表明这个佛教国家对其他宗教的包容,毕竟这个教堂建于1885年。更抢眼的是在这个位置看过去只看到一角的前高等法院大楼(High court building) ,令人联想起英国建筑师在印度留下的其他殖民建筑杰作。

  沿着苏雷金塔路一路向南步行至仰光河畔,往东而行,就能一睹前海关大楼(Customs House) 以及前缅甸港口署办公楼(Myanmar port authority office) 的风采,不远处,灰白色、与旧伦敦建筑风格遥相呼应的仰光区域法院(Yangon division court) ,则与猩红与暗黄色交错的前高等法院大楼的远东异域风情对比鲜明。

  再往前行则是仰光最奢华的古迹酒店Strand hotel  ,外观低调,隐约有南洋骑楼风格的影子。建议到酒店大堂享受英式下午茶,方能一窥仰光硕果仅存的优雅风情。同样位于这一带的还有英国  、澳大利亚领事馆,亦颇具英式风情。缅甸航空的优雅办公楼同样位于该区域。

  此时掉头向北,就能正面观察抢眼的前高等法院大楼以及旁边的仰光中央邮局(Yangon central post office) ,后者虽然同样是红砖式建筑,但风格更为内敛而紧凑。


曼德勒商贸暗流

  尽管被称为古都,曼德勒作为缅甸首都的时间其实非常短暂,而且其历史亦没有外界想像的那么长。然而这无碍于这个缅甸以人口计第二大城市维持其商贸重镇的地位。在曼德勒,除了皇宫与历史遗址,就是市场的天下。从中央市集(Zeigyo Market)的72行面面俱到,到玉器市场的日进万金,这个城市的血管里流淌的都是商人的血液。

  在这个市集之城,中国商人与华侨的身影此起彼伏,“中国制造”淹没了这个城市横街窄巷里的小店铺,中国文化处处留痕。这当然有很好的却又难以摆上桌面的原因:中国人的头脑如此灵活,足以绕开缅甸政府为跨境商贸制造的种种麻烦与限制。这种略嫌灰色的商业流动,最终能否在推动缅甸经济开放的进程中扮演更积极角色,仍然有待时间验证。

  曼德勒皇宫的城墙与护城河将这个城市一分为二。在下午三点多的阳光下绕着城墙漫步,砖红色的城墙与探出头来的椰子树在护城河的倒影下显得清凉寂静;城墙之内,游客们随二手的日本旅游大巴一车车地拜访皇宫。他们都必须恪守禁忌,毕竟城墙之内早已成为军队驻扎区,于是关于拍照、行走路线都存在种种限制。

  “你们看到这个指示图了吗,只有绿色的部分是可以通行的,其余颜色我们都不能去,所以必须打车原路返回。”一位操着台湾国语的导游指着皇宫的通行指示图如是跟他的团员解释。一位西方游客不理会告示上称只能沿主大道行走的规定,拐进了一条岔路,很快就被军人发现并喝止。

  一河之隔的曼德勒市区,却已经将历史以及政治禁忌甩在身后。在该市声名远播的玉器市场,入口处挂着“外国人进内须缴纳一美元”的告示,我大大方方地走进去,没有一个警察或者士兵出现拦住我这个外国人面孔,“在市场,这些命令都无人理会的”,一位华裔面孔的生意人在市场内说。

  这种态度处处可见。“超过2000美元的玉也没关系啊,没人会管的。”玉器市场财裕珠宝店的缅甸华侨老板娘对我说,她刚刚才和一位中国商人做完以人民币结算的生意,虽然金额小,不过两百多人民币,但严格意义上说她严重违反了缅甸的外汇管理法规。缅甸政府不允许国民持有任何外币,而携带外币进入缅甸的外国人也不能携带总值超过2000美元的外币。“这里人民币通用,汇率是1:160。”她爽快地说。

  在玉器市场上讨价还价的中国商人,身上都带着厚厚的一叠叠人民币。我在一个商铺遮阳的屋檐下喝水的时候,那里坐着的一排华裔面孔女商人彼此忙不迭地招呼我,“要买玉吗?”我好奇之下也坐了下来,她们进而询问我在找什么等级的玉,“好一点的吧。”我随口应道,有点担心自己说得太外行,但其中一人已应声拿出一串碧绿的玉手链,“镶嵌的金链是假的,但玉是真的,2000美元。”

  环顾左右,其他买家都眯着眼,把店家的玉对着猛烈的阳光看个究竟。我放下手中那串真假难辨的玉手镯,越来越好奇中国商人如何将超出许可数量的外币带来此地。此外,由于外国人携带缅甸翡翠出境时均需要出具有效的购买收据凭证,列出所购的翡翠之价值,让海关人员过目,这听起来又是一个麻烦。

  知情人士后来向我解释,携带大量外币进出缅甸的中国商人,往往都会联系在当地拥有广泛政商关系的华侨,请他们护送出境。“否则缅甸人还是会制造不少麻烦,甚至会没收超额的全部现金。”缅甸政府也会向到该国做生意的中国大企业抱怨他们不遵守缅甸的官方汇率(1美元兑7缅币,现时黑市兑换率则一般为1美元兑800缅币),但这种纠缠一般不会很认真,“因为他们也自知理亏”。

  因此,上述让外行人疑惑的问题在玉器市场都不成问题,成交价格和成本才是焦点。“你可以在内比都买了原玉后拿到这里加工,以手镯为例,切去外层的石质不收钱,将原玉切片则每切一次收1000缅币,将每片玉切割成手镯,再收1500缅币,一般而言,2000缅币左右就能完成一只手镯的加工。”财裕珠宝店的老板娘向我介绍市场的均价时补充说,这种价格也会因应原玉的材质而变化。

  不变的是中国人对玉器、翡翠的兴趣。“传说缅甸玉在中国的出现,与云南马帮通过南部丝绸之路的活动有关,他们沿着这一线路,会经过一条源头有产玉区的河流。据说马帮的人随手捡了路边的一些大石块,用来平衡骡子左右两边的负重,回到腾冲把石头随便一扔,破成几块的石头里面居然是上等的玉。”在曼德勒的云南会馆,缅甸华侨、祖籍云南的雷秘书长如是回忆着这个他听过无数遍的故事。

        同样在民间流传的另一个版本,则指缅甸国王在慈禧庆生时进贡了一个硕大的玉西瓜,这个版本虽然传奇,却一下子把中国商人发现缅甸玉的时间后推了成百上千年。而且中国与缅甸间的玉石商贸路线,亦更符合腾冲马帮的版本,历史上运到腾冲的缅甸玉,必须继续运到上海做交易。

  “但这条腾冲-上海贸易线在新中国成立后陷入停顿,于是那些远赴香港的玉石世家,向中国远征军支付一定运费,请后者从缅甸走私玉石,因为当时缅甸亦禁止了玉石的出口。走私的玉石完全绕过中国大陆,先到泰国,再转运香港。”云南会馆副理事长晏发权说,香港的重要地位一直维持至缅甸对玉石出口解禁,即使如此,香港玉石世家在缅甸翡翠贸易中的地位仍未被撼动。

  “为什么每个做缅甸翡翠生意的中国人都要火眼金睛?因为有些人是不能得罪的,你可以用高价在玉石公盘拍卖会中击败他们,但回到中国就会发现后患无穷;还有些人没有什么深厚背景,但会逗你玩,让你花高价拍下一块原玉,却会事后发现这玉质地不良,这个行业的规矩没有人会告诉你,只能自己打醒十二分精神。”晏发权说。

  风险玩家还有更刺激的选择——文物走私。在曼德勒闻名遐迩的向日葵古玩店(Sunflower Traditional Arts & Crafts Shop),印度裔的店主Tommy坦言,现在中国人成了缅甸古玩、文物的大买家。“我经营这家店已经25年了,过去欧美人是大买家,现在只有中国人还有钱当收藏家。”他每年都要成批地向中国市场出口古董数次,“只要获得许可就能这样做,当然,最赚钱的肯定是不合法的文物贸易。”

  不久前他就将有2000年历史的象牙化石卖给了中国人,“价格么,大概1000-8000美元吧,不好说,”他摆摆手说,“我也卖过4000美元的缅甸古董刀,比我手上这把要漂亮,刀柄镶嵌了许多宝石。”至于虎骨、虎牙这些国际贸易违禁品亦不在话下,他承认有方法先转运到泰国,然后再运给中国买家。相比之下,来自钦省猎头族的木雕,虽然外形奇诡,但再正常合法不过。

  这些合法或不合法的文物,都只能走陆路到中国或泰国,这令地理位置靠近金三角的曼德勒成为缅甸的文物与古玩交易中心。

  那些不愿承担如此高风险的中国商人与华侨,则选择了小商品贸易之路。在曼德勒的中央市集,我总能在一些不起眼的角落看到中国商品的身影,例如普宁生产的男女内衣裤、青岛出产的文具,还有毛毯、发圈和塑料耳环。“这里的雨伞全都是中国货,”一对在市集中专营雨伞的华侨母子说,“泰国生产的比中国贵,市场上都看不到了。”

  按照他们的说法,自云南运输到达曼德勒的成本很低,确保了中国货的低价优势。“缅甸人都很喜欢中国货,就是因为便宜。”

  然而这亦迅速透支了中国制造的公信力。晏发权在我开玩笑地猜测他不会用的按摩仪可能产自温州后,马上反应称,“温州货我就不敢再用了”。他断言,中国制造的低价招牌已经令缅甸人对中国货产生不信任感,“他们甚至觉得,泰国和印尼出产的东西都肯定比中国好。中国未来要继续耕耘缅甸消费市场的话,这种感知是他们必须要改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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